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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古意(清魏鈊乾隆《安仁县志》卷九作周铨诗。题作《答曾进士》)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七言律诗 押微韵
死易程婴岂不知,十年后死未为非。
文辞未必改秦馆(左传瑕吕饴甥说秦穆事),敲朴徒能抱御衣。
无志何劳悲庙(此言黍离一诗忠矣,然略无兴周之志,与文侯之命辞气相似,曾不如捧御衣之有志也〖嘉靖本作「曾不如奉无衣之有志也」。丛刊本作「曾不如秦无衣之有■也」。〗。),得仁更不食山薇(余初受教先人,武王太公周公一闻扣马之谏,既杀,心焦然不宁。君臣合谋,惟有兴灭继绝,以谢天下,以服人心〖丛刊本作「以系人心」。〗。故立武庚殷王,尽有商畿内之地,姑命三叔以监之。其王者位号尚如故,与周并立。至三监挟淮夷叛,始杀武庚,始降王为公,黜殷命,而封微子于宋。故周书曰:「用告商王」。孔子序书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可见前此殷命未绝,殷王如故。伯夷虽采薇西山,见周家能悔过迁善,虽死无怨,并不食而死之。故孔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先君子云:此说闻之韩涧泉解《论语》。)
儒冠有愧一厮养(见《史记》、《汉书》、《武臣张升陈馀论》。),何忍葵心对落晖。
拟题忠节祠次韵 明 · 孙承恩
漳江百里东北驰,瞰江突兀开新祠。
大书雄扁照日星,内有血染忠臣姿。
何物么么乱天纪,风尘澒洞须臾起。
低头不作彦回生,嚼舌甘为杲卿死。
义声一日震九州,乾坤惨淡烟云愁。
劲气欲褫鬼蜮魄,赤手要截长河流。
纷纷共作馀生保,一死翻嗤公草草。
无水江中洗秽羞,有客祠前奠藻。
伊谁笔如金石坚,狂歌为我磨崖镌。
頫首拜公泪迸泉,纲常招揭垂千年。
完美集序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四、《范忠宣公集》卷一○
自古国家将兴隆平之运、建不拔之基者,则必上天为生贤杰之佐,启佑其主,戴翊其世,而成非常之功。
故有商之兴也,汤得伊尹高宗傅说
周之兴也,文王吕尚宣王得申、甫;
汉之兴也,高祖得三杰,光武得寇、邓;
唐之兴也,太宗得房、杜,肃宗得郭、李。
故皆能光启皇图,成中兴王业。
至于我朝,仁宗皇帝享御绵久,道冠百王,泽浸四海,纯诚骏德,格于皇天。
故天将锡我宋以无穷之祚,是生良弼,以赞襄大议,定策元嗣,置天下于泰山之安,神器有覆盂之固。
时则有若康节张公,以清德直道,奋于寒儒,历职试位,由河东转运使入为御史知杂,正色抗论,以肃朝政。
仁宗从谏知臣,眷公甚厚。
公感上知遇,夙夜思报。
于时国本未立,公因启建储之议,事未果,出典外藩。
及拜御史中丞,复进前说。
仁宗益爱其言,而将行之,遂用公为执政
至嘉祐末,公既为枢密使西府,会韩魏公元宰二府协力,以赞丕命,英宗皇帝遂继大统
公之勋烈,辉映万世。
乃退身养道,十有馀年,康宁寿考,薨于正寝。
而朝廷赠有诰,谥有议
士大夫慕公之德者,哀有词,祭有文。
及铭于圹,纪于碑,而状于太史者,皆所以述公之功德。
得其髣髴,而未之尽也。
至今上特题其碑之额曰「清忠旧德之碑」,然后公之大节,于是乎称矣;
国家崇德报功之道,于是乎备矣;
天下修己为善之人,于是乎劝矣。
一举而三善从之,可不谓之美欤?
在昔人臣立大节、成大功,为天下士民之所称爱者,未必见知于时君;
居高位、席盛宠,蒙遇于时君者,未必见称于士大夫;
善其初者,未必能保其终;
盛其名者,未必能安其身。
如公者兼得而并有之,可不谓之完欤?
嗣子虞部君集公之赠诰、谥议、哀辞、祭文、行状、碑志为上下二卷,以藏于家,以传于世,盖孝子继志述事之一端矣,属某名其集而为之序。
某以先君文正公有同榜之契,而知公行事为详,义不得辞,请名其集曰《完美》,因以公之大节而叙其云。
朝议大夫王公墓志铭元丰七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八、《范忠宣公集》卷一四
元丰七年八月九日朝议大夫致仕王公以疾终于西都某里之第,享年七十有八。
其孤将以十月十九日奉公之丧,归葬于河南府河清县上店里之原,祔先茔也。
以门人所状公之行事,来请铭于予。
予与公游既久,知公为详,义不得辞,遂铭其墓,且以寓其哀焉。
公之先盖京兆万年人,后家于果州,至公皇考尚书公,始家河南,没,遂葬焉,有欧阳文忠公铭其墓,河南尹公师鲁为之碣,纪其世绪官讳甚详,此不复书。
公讳尚恭,字安之,少力学,与弟尚哲偕游庠序,喜亲贤士大夫,故欧阳公书尚书志曰:「二子学于予,较艺,尝为诸生先」。
而称公为「尤谨饬,温温有儒者仪法」。
则欧阳公知公为先矣。
景祐元年,兄弟同登进士科,公调庆成军判官
军守多不法,公以言不见听,求摄他州官以避之,终不言其情。
知公者举监凤翔府酒税,父丧去职。
终制,以判优迁袁州判官,举监解州盐池兼知解县
文正公政府,公上书曰:「宜选将帅而委以不疑,责大功、赦小过,以激其忠义。
节寺观土木之费,损大臣郊祀之赏,以宽国用。
精择守令,以厚风化之本。
久任外计,使究财货之原。
取士推大公而简防,禁官先才行而后常流。
长吏、彻冗员以省事,减巡检、增弓手以禁盗」。
文正公是其言。
西陲用兵,使领皆一时名公,交章论荐,改著作佐郎、知陜州芮城县
孙威敏公经略环庆,辟掌机宜,深相任信。
庆历八年贼元昊为子宁令哥所弑,国人诛之,立其幼子谅祚,而来告哀。
谓孙公曰:「元昊负恩,屡挫官军,忠臣义士,痛心顿足,未能擒戮。
今父子相残,而立其幼,殆天亡贼也。
因请未赐王爵,止授以节帅之名。
择其强臣,宠以高官,使分其权。
复以厚赏,招致近边豪酋,渐渐收其用,以壮吾籓篱,则西陲可久安。
不然,后难制也」。
孙公奇其言,为奏上之。
其深谋密画,多此类也。
时天下称孙公为良帅,公有助焉。
后帅杜公杞患属羌支离,为西贼所攻,不能相救。
公请密谕属羌之酋酌比族结,互为应援,每贼至,则举烽击鼓,少壮毕集,无敢后者。
自此属羌安于耕稼,贼不能扰。
因得诸族所居险易、山川道路、兵贼强弱之实,图以上之。
仁皇嘉其策,命诸路兵赋传以为法。
张康节公为帅,有承受公事中人者,口传上旨:「自今预闻经略司机事」。
公谓张公曰:「其言无诏书,且宜覆奏。
况中人预机事,则帅权夺矣」。
张公遂以闻上,中人坐夺官而罢。
后公还朝,被命押伴夏国使,而使者求市史传及佛经。
公以史有东晋、元魏间事,不可示夷狄,止与佛书而归。
权通判宁州,移知开封府阳武县
包孝肃公为尹,爱公才明,邑人有讼事于府者,包公曰:「既经王宰决矣,何用复诉也」?
嘉祐中,朝廷选能吏分行诸道,访民疾苦而蠲之,曰宽恤民力。
公当使环庆,乃究悉其利病数十事上之,边民至今为便。
归,以太夫人年高,不欲远宦,求知河南府司录,又知缑氏县磨勘西京修内司,历兼判西京勾院同判西京国子监
丁母忧,服除,再判监管勾西京崇福宫
著作佐郎九迁太常少卿,遂得谢事。
遇更官制,改朝议大夫,勋至护军,封太原县开国子食邑户六百,赐服三品。
公天性恺悌,襟抱开朗,居官有风力,遇事必务当理,不为茍且。
善与人交,同僚尝有不幸者,公周其后,嫁其孤女,恩逾至亲。
荫补疏属,而舍其孙。
事亲至孝,虽假禄就养,不复有荣进意。
每承顺颜色,唯恐不及,至博塞戏玩之具,悉陈于前。
遇岁时节腊,必大会内外亲族,躬率儿女奉觞为寿,歌舞嬉戏,以为亲欢。
如此不去归乡里者,几三十年。
士论虽惜公早閒,而公弥以为乐,至终养而公已老矣。
所居虽庳俭,而扫洒清洁,疏竹幽花,列植前后,与乡里高人贤士文酒相娱。
韩国公、今潞国文公、留守丞相韩公高年者为耆英会,图其像而赋诗者凡十二人,公居第四。
且命公书其诗于石,笔力精健,过于壮年。
平生有诗千首,文士多爱重之。
娶郭氏,追封永宁县君
继室席氏,封福昌县君
一男纯,河东节度推官、知孟州录事参军
五女:长适知秦州陇城县事张景观,次适永兴军节度推官刘唐陆,次适权夔州路提刑杨畏,次适进士尹焕,次适进士席徽,皆先公而卒。
一孙曰康公
铭曰:
京兆之王,迁蜀六世。
尚书还洛,公克显嗣。
伯仲争奋,力取名第。
彬彬其文,矫矫其能。
时方吁俊,汇拔而
自幕徂邑,蔼然才称。
书陈政要,谋参帅阃。
将相之事,列如绳准。
命我不与,弗究其蕴。
便局屡请,官閒志伸。
不以万钟,易吾安亲。
孝养克终,感通神人。
交必贤豪,姻则令族。
贵亚九卿,备享五福。
葬从其先,公愿斯足。
承议郎秘阁校理张君墓志铭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八、《范忠宣公集》卷一四、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四四、一八三
君讳公裕字益孺,其先出于汉张留侯
六世孙广陵太守某,其后子孙有居犍为者。
至公之六代祖葬江原,今遂为江原人
曾祖讳某,祖讳某,皆潜德不仕。
父讳某,以学行著于乡里,嘉祐中举遗逸,不起,就拜试将作监主簿
由君通籍,拜太子中允而终,赠太常博士
母罗氏,封靖安县君
公生而秀异,幼喜读书,不好戏弄,成童已晓经义,善讲解,老先生宿儒莫能过也。
皇祐中,应进士举京师
国子生多四方豪俊,以声名相高。
及较艺,公为第一,士大夫皆惊叹焉。
俄中甲科,为戎州军事推官
戎僰近蛮,素无儒生,公请兴学校,立生员,躬自教率,后遂继有登词科者。
再调忠武军节度掌书记,居贾文元公幕中,尽心举职,无少顾避,郡政为之清肃。
部使而下,荐其才者二十馀人。
太子中允、知定州唐县
张康节公许昌,精选宾佐,辟签书武军节度判官公事。
相国韩魏公荐公可任文馆
英宗面命辅弼,选求贤才。
二府择二十人上之,上亲取十人,公预其选,充秘阁校理
丁母忧,服除,同知太常礼院
会议亲王袭封,公与翰林司马公君实、范公景仁协其议,忤执政,二公罚金,而公坐免一官,改判吏部南曹
有选人与吏同为欺以应格者,公察知其罪,置于理,而执政右选人者,遂罢公南曹,复知礼院
中书建议尊僖庙为始祖,公独请尊艺祖,据经折理,而为之议。
凡万馀言。
上不之从,公亦不敢安其职矣。
文潞公枢密,欲辟公为掾属,公辞曰:「亲老矣,愿求乡官以就养」。
潞公嘉之,因丐便郡,得请知嘉州,迁太常博士
郡学就爽垲而新之,学子便焉。
又请傍青衣山浚江故道,以泄水患,监司沮格其议。
后江涨,果壅流入城,害居民,识者服公先见焉。
益州帅欲发民开犍为沐川,以便蛮人输马之路。
公曰:「蛮乃南诏遗种,日欲窥吾疆陲,以山川之阻而不能踰也。
今奈何通之,以启其心耶」?
朝廷闻而罢之。
以父丧去职。
公时年将耳顺,因哀毁致疾。
服除,请閒官就医,授管勾成都府玉局观,赐五品服。
会改官制,为承议郎
元丰六年五月一日终于官,享年六十一。
交旧闻讣,皆悲其未尽所蕴,而不臻上寿也。
公天资孝友,外和内刚,识量宏远,喜愠不形于色。
多为名公大臣所知。
张康节公、韩忠献公、赵清献公、龙图杨公乐道,皆力荐之。
同舍临川王平甫尤称爱之,曰:「益孺真有道君子也」!
临终神意不乱,言不及身后事。
于书无所不读,而于《诗》、《易》、《春秋》、《老子》、《阴符》尤能究达其义,而各为之注解,共三十三卷。
为文典赡,有西汉之风,家集三十卷。
娶费氏,封仙源县君
子三人:洞、浩、洪,洪为其季父华阳县之后。
三女:长适进士范祖亮,次适宣德郎赵仍,次未嫁。
孙男四人,孙女六人,皆幼。
其孤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某县某乡某里之茔,请铭于予,而为之铭曰:
留侯之裔,居蜀隐微。
公独自奋,力学逢时。
秉义恂恂,进退有仪。
儒馆乡郡,昼锦而归。
孝养克终,志愿弗违。
唯其蕴储,弗克究施。
庆流子孙,在理则宜。
勒铭窀穸,以谂无涯。
义烈祠感怀。敬次绣衣韵(即丙子殉节洪监司命耇祠宇。) 清 · 黄宅厚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出处:华谷集卷之三
人世谁无死,山城独祀宫。
千年箕子国,一介杲卿忠。
朔气迷中土,江波咽大同。
于今天下士,安得尽如公。
离亭燕/离亭宴(一作张昪词) 宋 · 孙浩然
 押词韵第十部
一带江山如画。
风物向秋潇洒。
水浸碧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
橘树荻花洲,掩映竹篱茅舍

天际客帆高挂。
烟外酒旗低亚
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
怅望倚层楼,红日无言西下。
张昪子不宜于阳翟县差遣治平四年八月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八之二九(第四册第三四七○页)
太子太师致仕张昪子璯知许州阳翟县,旧家本县,半是亲旧,虽使凡事尽公,人以为疑。
张康节谥议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九、《忠肃集》卷七
公德厚而政易简,业隆而心恭慎,不匮于惠下,不亢于履高。
夫惟简也,所以为不匮;
慎也,所以为不亢。
公之治郡若县,凡十有一,宽而信,敏而靖,与民之所同欲,而去民之所同害,所至有政,民爱之若父母。
密州续用,尤大较著,遭岁凶馑,哺活流饿二十馀万。
在朝廷侃侃正色,其所建明,多国之大事。
如诫宠倖,击奸权,申诬罔者,其危言正论,今落落具在也。
仁宗立嗣,秉公力启,自为御史丞、杂以及大位,益三请之,卒至天子感悟,定策受遗,遂预有功焉。
凡皆志立而后发,虑定而后蹈,以忠报为守,不恤身利害,故多得其言。
至于周旋二府,不为势焰,门无苞苴,客无私谒,不以富贵异廉俭之旧,不以宠利婴清方之介,脱荣名,享眉寿,其于成物行己,终始出处,可以为无愧者矣。
谥法
安乐抚民曰「康」,能固所守曰「节」。
以公之行,合之法而参之公议,于是为称,请谥曰「康节」。
元包经传序政和元年十月 北宋 · 杨楫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经义考》卷二七○、《皕宋楼藏书志》卷四九
大观庚寅夏六月,予被命来宰兹邑。
莅官之三日,恭谒卫先生,顾瞻庙貌,览古石刻,先生实高士也。
既而邑之前进士张升景初携《元包》见遗,曰:「是经先生所作也,自后周历隋、唐迄今五百馀载,世莫得闻。
顷因杨公元素内翰秘阁本,俾镂板以贻诸同志。
然妙用所寄,奇字居多,大率类扬雄准《易》,非深于道者,有不能知」。
予观斯文,窃谓《易》之兴也,伏羲画卦,文王重爻,孔子作翼,更三圣人而后备。
故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包》之为书,其学《易》之至者欤!
辞简义奥,殆未可以象数尽也。
唐苏源明、李江为之传注,作经之意思过半矣。
先生之独智,不能造《易》之妙;
非苏、李之绝学,不能探《元包》之旨。
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岂谓是耶?
先生名元嵩益州成都人
少不事家产,潜心至道,明阴阳历算,时人鲜知之。
献策后周,赐爵持节蜀郡
武帝尊礼,不敢臣之。
茔域在县廨东偏,邑人崇奉,至今不绝。
先生有传在《北史》,恐读是经者未知其出处之大致,故为之序云。
政和元年十月望日,奉议郎、知汉州什邡县杨楫谨序。
按:《元包经传》卷首,津逮秘书本。
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有感而赋 其十七 1279年10月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北京市
(韩本、四库本作拱)璧衣冠十六传,更无一士死君前。
自惭重赵非九鼎,犹幸延韩更数年。
孟博囊头真自爱,杲卿钩舌要谁怜。
人间信有纲常在,万古西山皎月悬。
韩忠献公琦行状熙宁八年八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八
韩姓出晋卿献子后,国于韩,秦灭韩,子孙分散,以国为氏。
案公所为家谱,推其先世功行爵里,至于八世有次序,曰:远祖居深州,为博陆人
八代祖朏为沂州司户参军,生洹,为登州录事参军
洹生全,为处士,老博陆
全生三子,曰乂宾,曰文操,曰存。
乂宾生定辞、昌辞,文操生隐辞、晦辞、审辞,存生正辞。
乂宾仕为成德军节度判官检校太子左庶子,兼御史中丞,以唐光启二年镇府立义坊之私第,以龙纪元年博野县蠡吾乡之北平原
其子昌辞为坡城县令,以天复二年三月终于真定,以天复三年七月蠡吾
晋天福二年祔夫人张氏,改葬赵州赞皇城之北马村,是为高祖
昌辞生一子璆,终广晋府永济县,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齐国公
夫人史氏,追封齐国夫人
始葬相州安阳县丰安村,则公曾祖也。
生公之皇祖构,仕本朝为太子中允、知康州,终于治所,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燕国公。
夫人李氏,深人嶬之女,晋相崧之犹子,追封燕国夫人
皇考国华,谏议大夫,卒建州,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为时劳臣,国史有传。
庆历五年安阳县新安村尹洙师鲁志其墓,今富郑公为神道碑,载公事业甚详。
夫人罗氏,谏议大夫延吉之女,邺王绍威之孙,追封魏国太夫人
公之所生母胡氏,蜀士人觉之女,追封秦国太夫人
五代祖以上皆葬蠡吾,惟高祖赞皇,由曾祖以下皆葬安阳,故公为相人。
公之八代祖以下遭乱,虽仕不显,而皆以儒学行义世其家。
皇祖有功有德,用不极其器,一时有识咸谓庆必在后。
公生泉州,将生,秦国有异梦,晨有释子,状异服怪,不知其所从来,忽诣门曰:「是间有奇儿,毋失护视」!
忽不见。
公既长,朴厚不浮,少嬉弄,视瞻步履端正而中甚敏,所学不用力而过人,性淳一无邪曲,孝于其母,悌事诸兄,皆不教而能。
天圣五年仁宗初临轩试进士,公二十岁,名在第二,授将作监丞同判淄州,侍秦国之官。
踰年,秦国亡,哀毁过礼。
服除,迁太子中允,又改太常丞集贤院,知左藏库,徙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时高科多径去为显职,鲜肯勤吏事,公独视狱讼、决曲直,终日坐府舍不倦。
府君王博文固已奇之,曰:「志异常人,此大器也」。
度支判官,授太常博士
景祐三年,求外补,得知舒州
留不行,以右司谏供职。
劝上明得失,正朝廷纲纪,亲近忠直,放远邪佞。
时灾异数见,宰相非其才,参政事者喜言谑,望轻无所补。
或私名器,用之中书,事拥不决。
公屡上疏,数中书不法事,疏寝不报,则乞出疏示中书
御史台集百官会议,决正是非。
论既坚,卒罢执政四人者。
又言赏罚当从中书出,今数闻有内降,此章献明肃馀弊也,不可不止。
王曾、蔡齐、宋绶,当世名臣,宜大用。
上纳其说。
王沂公见公论事切直有本末,喜谓公曰:「比年台谏官多畏避为自安计,不则激发近名。
如君固不负所职,谏官宜若此」。
沂公天下正人,公得此益自信。
未几,同议雅乐,知胡瑗、阮逸、邓保信黍尺钟律之法出私见,乖戾古制,奏罢之,仍用王朴旧乐。
公为谏官三年,排斥权倖,数称进名臣杜衍、范仲淹等,补时政之阙七十馀疏,凡数百事,施用者十常七八。
朝廷宠其尽言,累欲用公知制诰,人以谓公,公曰:「吾乃以言责取利耶」?
议亦中寝。
右司郎中昭文馆直学士充接伴使。
解开封府举人,与三司同定茶法。
契丹正旦国信使,还朝,同三司省国用,转起居舍人知谏院宝元二年,擢知制诰知审刑院
益、利路岁饥,为体量安抚使,加三品服。
蜀地号富饶,产金帛纨锦,中州岁仰给,有司乘便刻取,赋徭烦重,诸郡设而买院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
公为轻减蠲除之,逐贪残不职吏,罢冗役七百六十人,为饘粥济饥人一百九十馀万。
人曰:「使者之来,更生我也」。
赵元昊初叛,兵锋锐甚,中国久不知战,人心颇恐,士大夫多避西行。
公使蜀,道潼、陕归,奏事便殿。
上问西兵形势,公具以所闻对。
上谓曰:「朕比忧乏人按边,卿其为朕往」。
陕西安抚使,趣上道,公勇欲自效,驰至延安,则羌已解围去。
士气沮伤,将吏往往移病求罢职,公辄选练材武,治战守器,慰安居人,收召豪杰,与之计议,檄诸郡守城郭,如河北,始设烽燧以候虏。
先是,大将刘平战北,或诬其叛去,遂锢守平妻子,具狱河中府
公力辩白释之,录战死者赙恤赏赠。
边臣皆劝范雍延州,朝廷以为不能,欲以赵振代。
公奏曰:「振粗勇,可使搏战,非谋议守边材。
愿留以观后效,无已则起范仲淹为可。
臣为国家忧,非私仲淹也。
若涉朋比,误陛下事,当族」。
庆人陈叔度等陈边防策,既而补官东南。
公奏曰:「忠义愤懑,为国献计,虽稍收用,乃置于僻左,实羁縻之,非所以开示诚意、来人才也」。
又奏罢率马令以宽民力,及裁处他利害甚悉,上益知可办大事。
康定元年五月,天子命公竦都护西师,开府永兴军,而以公为枢密直学士陕西经略安抚使同管勾都总管司事。
未几,遣学士晁宗悫入内都知守忠督出兵攻贼。
公曰:「如诏意为便,不则元昊聚兵出不意攻我,我仓卒赴敌,必败」。
合府争曰:「承平久不习战,羌寇暴起,今兵与将未训讲,其可深入客斗乎?
愿谨关塞以岁月平之」。
公所论不得用,使持奏还。
元昊镇戎军偏将刘继宗逆战,果不利,诏下切责,俾以进兵月日来上。
众复守旧议,公曰:「军事虽可择便宜行之,然大计亦不当固拒」。
乃划攻守二策,求中决。
公驰驿奏阙下,上许用攻策。
已而执政以为难,公不得已,独上章曰:「元昊窃数州之地,精兵不出五六万,馀皆妇女老弱,举族而行。
我四路之兵不为少,分戍数十城寨,彼聚而来故常众,我散故常寡,每遇每不敌,是以元昊能数胜。
今不究此失,乃待贼太过,以二十万重兵惴然坐守界濠,不敢与虏确,臣实痛之。
愿更命近臣观贼之隙,如不可不击,则愿不疑臣言」。
奏虽不下,知兵者以公说为然。
公往来塞下,勤苦忘寝食,期有以报上。
出按屯,至泾原,闻元昊乞和,公谕诸将曰:「无约而降者谋也,宜益备,不可懈弛」。
遽调兵瓦亭,兵未集,贼果钞山外。
公指图授诸将曰:「山间狭隘可守,过此必有伏。
或致师以怒我,为饵以诱我,皆无得辄出,待其归且惰也邀击之」。
裨将福、王仲保狃小胜,数违制度。
公遣府吏耿传就诘责,不从,则又檄福曰:「违节度,有功亦斩」。
任福犹进兵,遇伏,遂战死。
嫉公者乞置公大罪,后大帅使收馀兵,得檄衣带间,封上之。
安抚使王公尧臣亦以实奏,朝廷知罪在诸将,止左迁右司谏,以职知秦州
数月还旧官,仍进礼部郎中,兼秦陇凤翔阶成州路驻泊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沿边招讨等使。
公在秦,增广州城,以保固东西京,招辑属户,益市诸羌马,讨杀生羌之钞边者,厉兵以待贼。
讫公去,秦贼不敢窥秦塞为盗。
庆历二年陕西四帅皆改观察使,公为秦州观察使,曰:「吾君忧边,臣子何可以择官」?
独不辞。
十月,迁谏议大夫,复为枢密直学士
十一月,充陕西四路沿边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屯泾州
初,京师所遣戍兵,脆懦不习苦,贼常轻之,目曰东军,而士兵劲悍善战。
公奏增土兵以抗贼,而稍减屯戍,内实京师
又以笼竿城据冲要,乞建为德顺军,以蔽萧关鸣沙之道。
既任事久,岁补月完,甲械精坚,诸城皆有备,赏罚信于军中,将亦习斗,识形势,每出辄有功,勇气倍于初。
时公方建请于鄜、庆、渭三州各以土兵三万为一军,军虽别屯,而耳目相通为一,视虏所不备,互出捣之,破其和市,屠其种落,困挠其国。
因以招横山之人,度横山隳则,夏兵素弱,必不能我支矣。
下视兴、灵,穴中兔耳。
章既上,又与范公定谋益坚,而元昊黠贼,知不可敌,亦敛兵不敢辄近塞。
公与范公在兵间最久,两公名重一时,人心归之,乐为之用。
朝廷倚以为重,故天下称为「韩、范」。
仁宗知公久劳于外,遣使密谕旨曰:「卿孤立无人援荐,独朕知之,行召卿矣」。
明年春,与范公同召拜枢密副使
公自请捍边至五表,不听。
既至,与范公伸前议,同决策上前,期以兵覆元昊
夏国送欸,公谋不果用,范公每恨龃龉功不就,故作《阅古堂诗》叙其事,传于世。
边事虽欲讲解,元昊犹上书邀朝廷,其轻者欲自建元,为父子,呼兀卒,及我使与陪臣为列。
二府遽欲从之,公独谓不可许,数廷议,众尚不从。
公持之愈坚,故晏丞相至变色而起。
公守所见不易,卒杀其礼如公言。
仁宗以天下多事,急于求治,手诏宰相杜衍曰:「朕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中外人望,有可施行,宜以时上之」。
又开天章阁赐坐,咨访急务。
公条九事,大略备西北、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抑侥倖、进有能、退不才、去冗食、慎入官;
继又献七事,议稍用而小人已侧目不安。
二府或合班奏事,公必尽言,事虽属中书,公亦对上指陈其实,同列尤不悦。
仁宗识之曰:「韩琦性直」。
苏舜钦坐会饮奏邸,言者欲因缘舜钦事以累一二执政,弹劾甚急,宦者操文符捕人送狱,士人为之纷骇。
公从容奏曰:「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若是?
陛下圣德素仁厚,何尝为此耶」?
上悔见于色。
又近臣奏王益柔为傲歌,乞诛。
公因奏曰:「益柔少年狂语,何足深治?
天下大事固不少,近臣同国休戚,置此不言,而攻一王益柔,此其意有所在,不特为傲歌可见也」。
上悟,稍宽之。
富郑公安抚河北,还至都门,命守郓。
公奏曰:「朝廷闻北虏点兵,弼以忠义请行,事毕归奏,去京师咫尺,胸中筹策,不得一陈于陛下之前,乃责补闲郡,四方不闻其罪,曾无一人为弼言者,臣窃为陛下惜之」。
累上不报。
前此,陕西帅郑公戬以刘沪、董士廉城水洛泾原守将尹洙、狄青谓非便,诏辍其役。
会戬罢兼泾原路,二人犹城之,青欲斩以徇,不克。
戬论救于朝,朝廷薄、士廉罪。
公曰:「二人者实违诏尔,可无罪」?
列十事辨析。
后士廉与二人者诣阙讼,而柄臣为之左右,又属公与当时有名大臣改更天下敝事,侥倖者惮之。
故富公、杜公相继罢去,公亦恳求补外,除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徙郓州,又知真定府,兼都总管
四年间连易三州,所至设条教、葺帑廪、治武库、劝农兴学,人人乐其恺悌,爱慕之如父母。
移知定州事,兼都总管、本路安抚使
定州久用武将,治兵不知法度,至于骄不可使。
明公镐引诸州兵甘陵,独定兵邀赏赉、出怨语,几欲噪城下。
公素闻其事,以为定兵不治将为乱。
既至,即用兵律裁之,察其横军中尤不可教者,捽首斩军门外。
士死国,赙赏其家,养其孤儿,使继衣廪。
恩威既信,则仿古兵法作方、圆、锐三阵,指授偏将,日月教习之。
由是定兵精劲齐一,号为可用,冠河朔
京师发龙猛卒戍保州,在道窃取人衣屦,或饮讫不与人直。
至定即留不遣,曰:「保州极塞,尝有叛者,岂可杂以骄兵戍之」?
易素教者数百人以往,而所留卒未踰月,亦皆就律,不敢复犯法。
一府裨佐如狄青辈,熟闻公平日语,见其施为,后亦皆为名将。
岁大歉,为法赈之,活饥人数百万。
诏书褒美,邻城旁路刺取其政以为法,视中山隐然为雄镇,声动虏中。
资政殿大学士礼部侍郎,又加观文殿大学士,俾公再任。
皇祐年,受武康军节度使、知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使
入境,罢前帅所兴不急之役,奏逐怙势不法宦者廖诰然。
契丹吞蚀边地,公遣将苏安静抵境上,召酋豪与语曰:「尔移文尝借天池庙,则皆我地,何可得坏国信义,侵淫诋谰。
我,边臣也,为天子守此土,势必与尔辩」!
契丹理屈,遂归我冷泉村。
代州阳武寨,旧用黄嵬山麓为界,戎人侵不已。
公又遣安静堑地立石限之,自此不敢耕山上。
后公为枢密使,使人萧、吴湛来,以辞受馆伴使张昪曰:「南北地界多相冒,如黄嵬山则可,今已置不辩,愿后谨封略」。
欲勿受,公曰:「彼辞服矣,受之勿失。
异时或有地界为争端,此得以为据」。
受之。
祖宗朝潘美为帅,避寇钞为己累,令民内徙,空塞下不耕,号禁地,而忻、代州宁化火山军废田甚广。
欧阳公修尝奏乞耕之,为并帅沮挠,久不行。
公至,遣人行视曰:「此皆我腴田民居,若旧迹犹存。
今不耕,适留以资虏,后且皆为虏人有之矣」。
遂奏募弓箭手居之。
得户四千,垦地九千六百顷。
属城岁发防秋兵至河外,人病远饷。
公曰:「寇来可前知,奚防秋为」?
罢不复遣。
河东俗杂,羌夷用火葬。
公为买田封表,刻石著,使得葬于其中,人遂以焚尸为耻。
属疾,上旄节,乞守便郡,命以节度使相州
民遮留不得去,至发桥堑道,行六七驿,知不可留,乃还。
守相踰年,疾既愈,召为工部尚书三司使
上道,除枢密使
公以皇朝百馀年,祖宗以征伐平定中国,外临制四夷,机事归枢密府,文书藏于吏舍,朽蠹散亡为可惜,奏择吏整比纪次之。
多得三圣亲笔,见其神断及四方兵要根本,为六百八十卷,则制禄令、驿令,使有成法,三司吏不得复弄文移为稽,故赇赂自绝,迄今以为便。
请稍出内帑钱籴数百万实边备,建遣郝质、王庆民。
度藏才三族故地,命郭霭复城为丰州,与麟府相为羽翼,瞰契丹、夏国相通之道。
嘉祐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中书习旧弊,每事必用例。
五房史操例在手,顾金钱惟意所出,去取所欲与一日举用之所不决,欲行或匿例不见。
公令删取五房例及刑房断例,除其冗谬不可用者,为纲目类次之,封縢谨掌,每用例必自阅。
自是人始知赏罚可否在宰相,五房史不得高下于其间。
又编中书机密知枢密院,举督天下吏职,严京师司察,不职者及贵臣挟持放纵,有罪无所贷,以惩废弛之风。
阴消宦者权,又议试补宗室外官、兴学校、变科举,别考五路贡士,虽不行,其后颇如其说。
公自为宰相,即与当时诸公同力一德,谋议制作,完备天下。
士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镇风俗,列侍从、备台谏,以公议用之,士莫自知出何人门下。
嘉祐四年,下吁享赦,事多便民者。
诸路举学行尤异,敦遣诣京师,馆于太学,试舍人院差使受官。
立柴氏后为崇义公,法《春秋》存亡国继绝之义。
择才臣诣四方,宽恤民力,籍户绝田租,为广惠仓以广赈恤,募耕、邓废田,劝课农作。
摹方书、赋药物以救疾病。
治最者久其任,以率吏课。
载定令敕,以省疑谳。
弛茶禁,以便东南之人,愚民得无陷大罪。
议者以谓近于三代之仁义,多公所论议施行。
六年八月,进拜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时朝廷闲暇,内外丰乐,百官有司各得其职,四民不失业,幼弱遂,老疾养,外夷宾服,天下称太平矣。
仁宗春秋高,继嗣未立,天下以为忧。
虽或有言者,而大臣莫敢为议首。
公数乘间奏乞选立皇子
他日复进曰:「国继嗣,天下社稷根本,天下元元之命系于此。
今不早定,日复一日,愚臣窃为寒心。
陛下置天下之民于仁寿安乐四十一年矣,惟万世之业,何可不虑!
臣备位冢宰,思所以报陛下,为无穷计,宜莫先此」。
上顾曰:「后宫一二欲就馆,卿其无亟」。
后诞育皆皇女。
一日,挟《孔光传》进对曰:「汉成帝立二十五年无继嗣,已议立帝弟之子定陶王皇太子
成帝中材常主,犹能之,以陛下之圣,何难于此哉!
太祖为天下长虑,福流至今,况宗子入继,则陛下真有子矣。
盛德大庆,传之万古,孰有踰陛下者?
惟陛下以太祖心,则无不可矣」。
仁宗感悟,始以英宗宗正寺
英宗力辞,宦官宫妾势未便,中外皆为危之。
公复启曰:「陛下属之以大任,而不肯当,盖其沉远详重,识虑有以过人,非有他也。
事犹豫不决,招谗慝、生变故。
且名未正则尚得以辞,名体一定,父子之分明,则浮议亦不得复摇矣」。
仁宗纳曰:「如此,则宜乘明堂大礼前亟立为皇子」。
乃召枢密大臣谕其事。
大臣或愕曰:「此大事,无遽」!
上顾曰:「朕意决矣」。
「诚如此,臣敢为天下贺」。
又召学士为诏书,学士亦请对,然后进稿。
英宗既为皇太子,尚坚卧。
公又奏曰:「今既为陛下子,何所间哉?
宫人就谕旨及本宫族属敦劝」。
上如其请,先帝始就庆宁宫。
仁宗弃天下,旦入预主大计,英宗皇帝位,宫门徐开,追百官班宣遗制,卫士坐甲,诸司幕庑下治丧,人情肃然,日至已午,市肆犹有未知者。
公性厚重,未尝名其功,其门人亲客或燕坐,从容语及立皇子定策事,必正色曰:「此仁宗神德圣断,为天下计,皇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有定议久矣,臣子何预焉」?
故一二大事,天下莫知其详。
仁宗皇帝山陵使,述仁宗遗意,省浮费,人不劳而办。
使还,累辞位,不许。
英宗初即位,感疾,公日至寝门,执丹剂跪进。
君臣相知,凡公所进,纳而不拒。
既退,则立帘下,以至诚大义上慰慈寿宫,镇压憸谗,委安内外。
英宗疾已,遂请日视朝前后殿素仗行,幸祈雨,幸宗室丧,以释众疑。
民望见车驾出,咸感涕相贺曰:「吾君貌类祖宗,真圣主也」。
慈寿宫闻之喜,即下手诏,辞预政。
提举修《仁宗实录》,仍进右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恳免凡六七上章,不得请,乃已。
又差兼枢密院事,公复上还相事。
英宗手诏曰:「卿有大德于朕,有大功于时,一旦无名谢事而去,岂不骇天下之耳目,而重朕之过乎?
其辅朕,使无忝先帝之命,则卿之终惠也」。
公顿首奉诏。
为南郊大礼使,祠事毕,恩封魏国公
公辞兼枢密院,朝廷从之。
濮安懿王英宗践祚,例当改封,英宗尤详慎,不欲遽。
既踰大祥,始诏两制议其礼。
两制谓当封大国,称皇伯,中书疑所生称皇伯无经据,又封爵须下诰,名之则未得其中。
事下三省再议。
英宗复诏罢之,而台谏官中书不已,尤指切欧阳公,至相率纳告身。
游说者煽助之,凡论议是中书者,目为邪佞,其势可畏,诸公莫不避匿自解。
公独谓人曰:「此中书事,皆共议,何可独罪欧阳公」?
士大夫叹其平直忠谅,不肯推谤以与人。
英宗所生,讫今为濮王,为仙游县,识者皆疑其非礼意。
公素陕西苦屯戍,馈饷颇艰,当得民兵以为助,因乞籍民为义勇。
二府难其事,谏官亦争之。
曰:「关辅民将惊骇亡去,愿以一身救二十万人死」。
二府以白上。
上曰:「河北有义勇乎」?
曰:「有」。
河东有义勇乎」?
曰:「有」。
「然则陕西奚为不可耶」?
论遂决。
至今关辅为便,人皆服上之言简而尽,而亦多公之守也。
贼寇大顺城,公言宜留岁赐,遣使诘其罪,大臣自文丞相悉以为不然,左右或举宝元康定之丧帅以动上意。
公曰:「军事须料彼此,今日禦戎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国人不附其势,何敢望元昊
诘之必服」。
大臣或私相语曰:「渠谓料敌,且观渠所料」。
公卒建议遣何次公往诘谅祚,逾月而次公还,以谅祚表闻。
英宗已卧疾,二府起居毕,公扣御榻曰:「谅祚表云何」?
英宗力疾,顾曰:「一如所料」。
及渐革,公亲奉手札授内侍高居简,命学士草制书,立今上为皇太子,别置东宫官属。
上即位柩前,以为英宗山陵使,加守司空侍中
王陶东宫官御史府中丞,意有所觖望,奏弹宰相不押常朝班。
公以宰相日奏事垂拱,退诣文德殿押常朝班,或已过辰正,则御史台放班,行之已数十年为故事。
愤不胜,乃诬诋,语涉不逊,谏官阴为协比。
上察其奸,罢言职,公亦遽乞补郡。
乃遣内侍张茂则赐手诏慰谕起之。
永厚复土,还朝,又以疾辞位,除镇安武胜节度使司徒侍中、判相州,赐第京师,擢其子忠彦为秘阁校理,迁其三子官。
公谓领两镇,近世所无有,力辞不拜,改淮南节度使,虚上相之位以待。
种谔以兵取绥州,纳降人嵬名山族帐数万人,谅祚将以兵报,西边皆警。
公往经略,授陕西安抚使,判永兴军
方行,夏人诱保安军守将杨定杀之以复怨。
既趋关中,知羌苦饥,又负罪,势可以困,奏绝其岁赐,选将厉兵,具餴糗器用,移师西指,为出讨计。
而谅祚死,秉常告哀谢罪,械送杀杨定者李宗贵、韩道喜以自赎。
时议多欲弃绥州,朝廷已屡促废。
公曰:「绥州要害,出贼胁下,已得之,何可废也?
宜增筑,畀属户大酋折继世、降羌嵬名山守之。
后虽不取,足以易地」。
未见听,则使府刘航驿奏。
后果用易塞门、安远故寨,不合,卒留为绥德城,险固可守,虏人常恨失之。
狂人尉仓等谋为乱,以术禽取戮之,不脱一人,宽其诖误。
又城喷保、据筚篥川、赴甘谷寨、拓秦川之塞,招引弓箭手居之,便宜泾原
叶燮会为《熙宁棚画图》付将吏,教以方略,张声援,屯兵扼贼路。
毕役,虏不敢犯,皆夺其地利,包属羌于其中,以固藩卫。
武事有序,则欲先收横山,渐取河南地,遂为大字檄,陈向背祸福,榜塞下,誊入虏,招横山之众。
而或者恐其有功,力沮坏之,乞退守乡郡,复判相州
其年河决,地大震,比震未止,民多饥馑流亡。
上遣贵近喻意,仍赐手诏,以为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
又以手札敕中书,叶济所画,无或格留。
公布宣朝廷恩意,给券赈米,本业之徙者半道而复。
时方推行常平法,公言:「朝廷下令,以百姓不足而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故贷予以赈其阙,有合于先王散惠兴利之法。
今郡县欲收子钱,异意」。
遂与条例司章交上。
乞守徐州,不许。
初,法下,公曰:「某老臣也,义不敢默」。
及不听,晓官属亟奉行曰:「某一郡守也,其敢不如令」。
上留意河北事,诏问八条,公悉所见以对。
熙宁四年二月,改永兴军节度使、京兆尹,再任,辞,乃仍旧官。
六年,复请相。
既至之二年,告老至三四,甚恳。
每奏至,上必遣使宣谕。
契丹遣使言沿边地界,诏问策画。
公慨然曰:「君父遇我甚厚,有韫不言,是不忠也。
生平于常人犹不敢不尽,况吾君乎?
姑尽此心以报吾君。
事吾君之尽,则所以报先帝也。
吾宁以言得罪,犹愈于老疾濒死之年以不言负天下责」。
遂条上数千言。
既又力谢事,上加恩慰抚。
八年,复改永兴军节度使、行京兆尹,不从其所请,而公已疾革矣。
六月二十三日,大星堕于州昼锦堂侧,枥马皆躣,郡惊相语,家人不敢以告。
公素明性理,虽笃,安卧不乱,以其月二十四日终于州治之正寝。
公器量过人,性浑厚,不为田畛峭壁巉堑,功盖天下,位冠人臣,不见其喜;
任莫大之责,蹈不测之祸,身危于累卵,不见其忧,怡然未尝为事物迁动。
平生无伪饰,其语言、其行事,进立于朝,与士大夫语,退息于室,与家人言,一出于诚。
人或从公数十年,记公言行,相与反复考究,表里皆合,无一不相应。
其所措置规模,宏大高远,外视如甚略,已而详观之,中则细故微物,莫不各有区处,故有志必成。
当其为学士帅边,年未三十,天下已称为韩公而不名。
及典枢密名益重山东大儒石介尝为《庆历圣德诗》,谓可属大事,重厚如勃,世不以其言为过。
后屡当大事,系安危,而有言于上,无不信者,由公素望信于人主、著于天下也。
平居与人接,礼下之,问劳慰存,气语和易。
容人过失,不以为己忤,小大无所较计。
及朝廷事,则守其所当争,极于义理而后止,毅然不夺。
喜用有名之士,或不识其面,既用之,其人亦不自知所进荐也。
不私所亲以官,而怨家仇人其才果可用,必用之。
扬州日,转运使李参沮州事;
陕西尝救有罪将李纬宽之,而子师中不知,犹讼于朝;
孙沔御史,以西事诋公甚力,及为宰相,悉置不报,显进之。
三人者皆愧悔深自恨。
重恩义,好乐士大夫,奖与后进。
赒人之急,视用财物如瓦砾糠粺,不以慁其意。
既立则捐己服用玩好,或脱取家人簪珥与之,士归趋之无远近。
公不厌疏戚,及交旧之孙子寒寠无所托以为生者,常十数家。
少善尹师鲁师鲁亡,割俸俾其家,为直其冤于朝,仍奏录其子。
合宗族百口,衣食均等无所异。
嫁孤女十馀人,养育诸侄,比于己子。
所得恩例先及旁族,逮其终,子有褐衣未命者。
追孝祖考,恨不及养奉,茔域甚厚。
自五世祖冢皆访得之,买田其旁,植梧槚,召人守视之。
贵显五十年,身为将相,累更大赐予,及其殁也,卒无羡钱,室无奇玩,赖天子赐金帛、官出葬资,丧事得以无乏。
姿貌英特,须髯,骨骼清耸,眉目森秀,图绘传天下,人以谓如高山大岳,望之气象雄杰,而包蓄细微,普施雷雨,藏匿宝怪,盖自然也。
每朝服冠盖而出,民老幼倚舂弛担,辄夹路观,伫立咨嗟。
时家居,虽祁寒、盛暑、倦剧、对僮使,亦摄衣危坐无怠容。
遇事遽卒而意不乱,冗剧而才有馀。
万兵侍帐,百吏绕前,处之安静裕如也,已而剖决,皆就条理。
勤于吏职,簿书文檄,检察研核,莫不躬亲。
左右或曰:「公位重,年耆艾,功名如此,朝廷赐守乡郡以养安,幸无亲小事」。
公曰:「己惮劳烦,吏民当有受弊者。
且俸禄日万钱,不事事,吾何安哉」?
公尤知命,每诫其子曰:「穷达祸福固有定分,枉道以求之,徒丧所志,慎守勿为也。
余以孤忠自信,未尝有因缘凭藉,而每遭人主为知己。
今忝三公,所恃者公道与神明而已矣,焉可诬哉」!
其自守如此。
所亲重范文正公、今富郑公最笃,及论事于上前,系国家利害,各正色辨折,不相借假,退不失其欢。
公既解相印,今仆射王丞相素负天下重名,少许可,尝遗公书,谓过周勃、霍光、姚崇、宋璟。
又曰:「为古人所未尝任,大臣所不敢」。
天下以为名言。
欧阳文忠公亦曰:「进退之际,从容有馀,德业两全,谤谗自止,过周公远矣」。
当时所降制书,亦多以伊周、裴度拟公焉。
所历诸大镇,皆有遗爱,人皆画像事之,独魏人于生祠为塑像,岁时瞻奠,比狄梁公
戎狄尤畏公名,凡使契丹及来使者,必问:「韩侍中安否?
今何在」?
子忠彦使幕北,虏主问左右:「孰尝屡使南朝,识韩侍中
忠彦貌类父否」?
或对曰:「颇类」。
乃即燕坐,命画工图之而去。
馆伴杨兴宗遽以此告忠彦
北门为聘使道,旧与京尹书皆押字不名。
及公留守,则名于书。
副使禹锡仍喻来曰:「以侍中在此,故特名」。
及公去魏,后留守引前比欲得其名,数彊之,卒不可。
每南来涉临界,即诫其下曰:「此韩侍中境,无多须索也」。
天姿简俭,于图画博奕,凡声伎之娱无所嗜,独喜观书史,昼夜不倦,记览博洽
所为文章,明白简重有气,如仁宗、英宗哀册文,诸应制及辩论碑志,天下传爱之。
馀暇学翰墨,得颜鲁公楷法。
家聚书万馀卷,悉经签题点勘,列屋贮之,目曰:「万籍堂」。
所著《安阳籍类》五十卷、《二府忠议》五卷、《谏垣存稿》三卷、《陕西奏议》二十卷,手编《家传集》六十卷,藏于家,馀未及纪次,残稿尚多。
夫人崔氏,工部侍郎立之女,先公而亡,累封魏国夫人
六男:长忠彦秘书丞秘阁校理
端彦大理寺丞
次良彦,秘书省校书郎,早卒;
次纯彦、粹彦,并大理评事
次喜彦,幼未仕。
女子五人:长适大理寺丞王景修,三人不育,次在室。
孙六人,曰治,大理评事
曰戢,太常寺太祝
曰澡、曰洽、曰浩、曰诚,并幼。
礼官李清臣曰:清臣少亲魏国韩公,颇闻其终始大略行事如前。
公之讣至也,天子即日下诏,以公配享英宗庭。
又命清臣中牟器币驰驿祭,及使者赙金帛,贵臣往还护葬事,相错道中,道路皆叹息感恸。
祭事毕,清臣又以私礼哭其堂,入吊其孤,则北方父老,亦有远千里来哭庭下者。
及还朝,士大夫相问讯,亦莫不嗟惨见于色。
暨趋太常太常僚吏皆曰:七月癸酉,上为公素服哭菀,举音过常数,左右皆助恻惨,恩章追悼如此。
清臣又尝窃读其家所被诰,乃真赠尚书令,不为兼官以赠,于人臣贵莫比此,独自韩公始,虽太宗褒赠赵韩王普,亦不能过也。
退而思曰,上仁圣,顾念耆老恩礼至矣,然非公其孰宜之!
公尝为宰相十年,仁宗待遇冠群臣,委之以政,而天下不见其有所专也。
天下莫不遂其生,鼓舞歌颂一德,而不知其功出宰相也。
及履艰危、定策奉诏之臣,立皇子皇太子者各一,受遗诏、立天子者再,尊宗庙、强社稷,功及生人,而进退从容,不见有颜色之异也。
当其可忧,人莫不忧,朝廷以公为安危,人情视公为去就,公于是时一却足,大事倾动矣。
公屹然山立,决大疑,解大忧,天下卒无事。
今天子纂绍皇统,以文武仁孝惠养天下,日问安进膳,两宫康乐
虽祖宗贶施,天地降福,圣德集于上躬,然考其功绪基源,则定策之臣功为大。
故曰:恩礼于公为宜。
清臣所摭皆实,敢以告史氏,以上尚书省,移于太常
谨状。
熙宁八年八月日,宣德郎、守太常寺、充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李清臣状。
读曹氏世济录书其后 南宋 · 吴儆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七、《竹洲集》卷一四
谏议中舍父子大节著天下,名字在史官,学士大夫往往多能言之。
集中所载如喻良能之序,谓封州以身坚守似睢阳,骂贼不屈似常山,不辱家世似鲁公,庶几善论人物者。
黄洎之志,谓「以死捍贼,称其先人之业,使天下叹息。
秉史笔者生劲辞,为将臣者厉壮节,畏懦图全者不敢视日月。
尝推荐者曰:『我善知人』。
为之友者曰:『我善交贤』。
姻党里闬,皆有好面目盛辞气以自持,垂名若金璧,节行如古人,至此不其伟欤」!
其辞慷慨悲壮,足以激忠义之气。
刘彝书公与妻子诀曰:「吾为人臣,当留守城,汝为人后,当去避贼」。
盖方危难迫悚之际,而能于忠孝之道曲全如此,非深于学而安于义不能也。
元厚之诗叙其事简而尽,严而有法,其次章曰:「转战谯门日再晡,空弮犹自冒戈殳。
身垂虎口方坚坐,命弃鸿毛更疾呼。
柱上杲卿馀断节,裤间杵臼得遗孤」。
予三复其言,至于流涕。
上皇帝书建炎元年六月 宋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三、《太仓稊米集》卷五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二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宋史翼》卷二七
臣一介微贱,身在田野,未尝素官于朝,不习祖宗典故,不知朝廷治乱安危,辄敢游谈妄议,以干斧钺之诛,诚不自揣其愚,徒以平日父兄之所训诲,朋友之所传习,有得于方册间者,皆可以为今日鉴。
至于学士大夫之所谈说,闾巷匹夫之所议论,与夫黄童白叟相与垂涕感泣而言,亦可以察民情之利病,究当世之得失。
臣于二者岂不闻其一二?
夫既有所闻于古,又有所闻于家,身为陛下涵养之民,心非木石,粗知臣子忠义之方,其忍不为陛下言之?
臣闻汉遣苏武持节匈奴,遭缑王之变,为单于所系,其后昭帝即位,请于匈奴而得之。
甘露中单于入朝,帝思股肱之美,乃图形凌烟,以著中兴辅佐之助。
兴平之际,天下大乱,蔡琰为胡骑所获,入于南匈奴
魏武帝素与父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卒为烈女,以光汉室。
武一使者蔡琰一女子,于当时安危治乱无所系,而昭帝之与魏武于二子非有父母兄弟之亲,痛不切于肌肤,犹不忍中华士族流落异域以为天下后世恨,且区区救恤之不暇;
况有天下之大,父母宗族俱堕夷狄,可以恝然不为之虑乎?
太上皇帝于陛下为父,渊圣皇帝于陛下为兄,其尊与汉之视苏武为孰重?
皇太后于陛下为母,其爱与魏武之视蔡琰为孰亲?
况胡虏甚强,凭侮中国,无所不至。
虏骑再入,遂陷京师
二宫之尊,宗族之亲,相属于道者三千馀人,皆冒炎热,涉沙漠,屈身蒙耻,未有反国之期,则其羞辱痛恨之心与汉、魏之视苏武、蔡琰为孰甚?
三者利害较然明白,固不待臣言矣。
在陛下岂不怀问寝之思,兴在原之念,欲迎两宫,以雪宗庙之耻,而快四方之恨乎?
陛下果有意于此,臣不知其何道而可以致。
然臣以今日之势为陛下筹之,虽驱天下之兵以胁之,不足以当其强;
竭天下之财以饵之,不足以厌其欲;
尽天下甘言以悦之,不足以回其意。
使子房为谋臣,侯公为说士,犹未足以决胜负而定安危也,况臣之愚乎?
臣不敢诬陛下以高论,撼陛下以危言,窃为陛下深思之,不过一言,曰:上策莫如自治而已。
自治之策无它,在力救前日之弊耳。
陛下亦尝思所以致今日之祸者乎?
用人不专,黜涉不明,刚断不足,此三者所以召祸乱之本也。
仰惟太上皇帝恭己南面垂三十年,思厌万几,以禅圣子,睿谋神算,断自渊衷,当时百僚谁敢言者?
大臣李纲九卿中首建此议,危言谠论,天下耸闻。
渊圣皇帝博采师言,擢置左右,曾不旋踵,复以言罢。
太学之士与父老百姓俯伏阙下,叩头流血以请复用者,不可以钜万计。
虏人闻复用,一夕为之退舍,数日为之归师,则之用不用岂不系一时之重哉?
奈何未几惑于群言,委以兵柄,遂致覆师,以贻窜逐。
朝廷知其为贤,既委以辅相,岂当复责以将帅之任?
既责以此,岂容小衄便加大谴?
自古人君倚信大臣,自当断以独见,不可摇于异议。
前日朝廷之于,其用也以百姓誉之,其去也以群臣沮之。
是大臣之进退不由人主之公心,实出众人之私意。
使虽欲奋忠虑为国家排难解纷,其可得乎?
臣于非门生故吏,平生未尝识其面目,闻其謦欬,而今言及此,徒以天下之所系望,万口一音,有不可掩者。
今朝廷既已用,在臣亦何必更言?
臣犹虑专以忠义自许,未免孤立于朝。
功日益高,望日益隆,则谗毁日益至,使万有一复蹈前日之辙,则之迹不得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矣。
此臣所以区区为陛下言之也。
郭子仪肃宗再造王室,中间虽惑于鱼朝恩之谮以夺其兵柄,而议者谓子仪有社稷功,乃置散地,非所宜。
亦即悟,眷礼益隆,故能卒收成功,以兴唐祚。
宪宗讨蔡师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独断以不疑,故能卒用裴度以平僭乱,唐之威令几于复振。
仰惟渊圣皇帝爰自即位以来仅踰期岁,更易执政大臣无虑数人,如白时中、李邦彦、吴敏、耿南仲、徐处仁、唐恪之徒相继进用,不过数月辄复罢去,其馀近侍之臣更出迭入不可胜数,初无损益,徒有变更,用人不专,类皆如此,有一李纲,乃不能用。
以臣观之,所谓近舍冯唐而远思颇、牧也。
臣愿陛下之于,尽以国计倾心付之,勿惑于诋訾不根之言,毋责以胜负不常之势,则经纶天下之大纲,当自有远画。
朝廷既治,国势日强,则虏人自然畏服,二圣当有还宫之期,四方渐获消兵之福,其所倚赖不亦重哉!
臣所以望于陛下专于用人,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
朝廷玩于燕安,不思虑患之日久矣。
蔡京、王黼相继用事,交结朋比,倚为腹心,遂使奄腐擅政,憸人窃权,人主孑然以至孤立。
言之及此,可为寒心。
前年虏既寇城,元老大臣下逮百官有司,争挈妻孥,顺流东下为自安计。
方其平时皆坐窃荣宠,及缓急之际藐如路人,此岂人臣之节乎?
有如此曹,皆在可诛之域,而朝廷不加深治,后虽欲责以效死而弗去,乌可得耶?
六贼之恶逆暴著远夷,当戮于两观,枭其头颅,状其恶而声之,以播告万方,使夷狄知中国有威断之君,四海畏圣主擅生杀之柄,然后国威自立,虏气日销。
而当时犹且迁延岁月,处以善地,元恶有如蔡京,犹得保其腰领而死。
赖台谏之臣与太学之士恳恻屡言,然后仅得略正典刑,亦未足以快天下跂足之望也。
其同恶之臣有出于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援引而进者,非特不能尽逐而去之,犹且倚以为用,或付以兵柄,或委以重镇,其它固未易悉数。
宇文粹中之守建康,臣生东南,亲见其事。
方王室遭围困之患,实臣子自奋之,而勤王之师沮抑不遣,傲睨惨毒,无所不至。
黥徒数百以诛元帅为名,至于害及平民,流血满野,执絷囹圄,如鞠囚徒。
粹中身为人臣,屈首下贼,处之恬然,不能抗骂以死,偷活须臾,下污士类,上辱朝廷,皆蔡京用事之人不即罢去,遗患遂及于此。
乃知赏罚黜陟,人主之大权,不可不,亦不可不敏。
武王伐纣,下车而释箕子之囚,知举善之不可不先也。
孔子相鲁,七日而诛少正卯,知去恶不可不急也。
昔者齐公之郭,问父老曰:「郭何故亡」?
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
公曰:「若子之言,贤君也,何至于亡」?
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所以亡」。
知举善黜恶最人主之先务,可不慎哉!
蔡京用事以绍述责臣下,非是则谓之沮毁,以纯正绳学者,非是则谓之邪说。
士不读史书者几三十年,不知前代兴亡,不知古人忠义,唯以偷安茍且、持禄养交为心。
今日奔军之将,亡国之大夫,皆前日奸佞阘茸,假宠盗名,可诛而不诛,当去而不去者。
如此人尚在要路,则几何而不致于丧师割地,误国欺君者哉!
是以猖狂之虏得以自肆,入关而来,渡河而去。
两年之间,盘旋往返,如在无人之境;
宝玉货贝、嫔御女子,盗攘驱逐,如探物而取诸怀。
诸将坚壁而不进,守臣开门以纳寇。
筑垒京师,数月之间,残虐万状,卒至二宫北狩,王城之人号呼震地。
臣思其由,皆生于黜陟不明。
盖黜陟不明,则正人不复尽用,奸人不得尽去。
使前日尽行窜殛,不留为今日之用,则臣知其不复有今日之祸也。
禄山之反,真卿平原杲卿常山,皆能撄孤城以抗剧贼。
李憕正色就死,而两河闻风,再固危壁。
张巡、许远城守不下,而能蔽遮江淮,天下赖以不亡。
卢奕御史中丞,被服坐台,骂贼不空口。
郭子仪、李光弼皆转战逐北,谊不反顾,遂能复振唐室。
不知今日忠臣义士能如当时之众乎?
何前日之忠臣义士多而今日无之?
盖正士不用而奸人犹在也。
始,朝廷起四总管兵,首及城下者唯张叔夜
臣是以知人才之盛颇有愧于也。
比者虏骑长驱,直捣王室,两河、淮甸以至京师,坚壁捍禦者不知有几,转战逐北者不知有几,骂贼死难者不知有几,延敌内应者不知有几,逗留不进者不知有几。
用命者赏之,不用命者戮之,则赏罚而国威立,庶几可以示激劝之方。
陛下即位以来,不闻有显然赏于朝、戮于市者,则是国威有未立也。
向以不能尽去朋党,遂致其祸如此。
今复不戒后车,设有变故,臣不知陛下何以使人。
威信不素立,赏罚不素明,虽有激劝之方,臣知其不可复用也。
臣愿陛下大明黜陟,以正忠邪,屏逐畏懦软弱之徒,旌擢骨鲠犯难之士。
凡前日假继述、谈纯正以自媒其身者一洗而新之,使天下晓然皆知忠义者必赏,奸邪者必诛,则忠臣争效死节,壮士勇于敢为,庶几可以雪耻万世,以不坠祖宗无疆之基。
臣所以望于陛下大明黜陟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
自崇、观以来,奸臣用事日久,钳锢忠谠,置而不用,士有慷慨敢言,众皆指为狂夫,小则屏斥夷裔,大则蒙被斧钺。
皂囊不奏于九重,台谏遂几于虚位。
此言路所以壅塞而不通,奸邪所以横猾而日肆。
朝无端人,祸及四海,至使夷狄兴敢拒之师,人君下哀痛之诏。
究其祸根,实出于此。
渊圣皇帝深鉴前弊,即位以来,虚己受谏,常若不及,擢置一时谏诤之官,招集敢言之士,忠谠之风焕然一新,虽禹、汤之圣无以复加。
惜其群言交至,一切听受之,汎然无所甄别,而人主之权遂归台谏。
《诗》不云乎:「谋夫孔多,是用不集。
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
盖谓听言之不可不择也。
人主听言,不先谋及乃心,而纷然惑于众论,则将何所适从而可否?
贤者之出入,实系一时之治乱。
故魏有干木则诸侯息兵,虞有宫之奇则晋献不侵,汲黯在朝而淮南为之寝谋,裴度之用不用每为天下之重轻,可不谨哉!
顷者谏官上疏论列李纲十有馀事,其言未必切中,意在巧诋,以快私心,朝廷自当追念殊勋,置而不问,章虽屡上,断以不疑,则后有贤者,谁复敢以私怒阴相挤陷耶?
一失斯人,乱不旋踵,至使金虏鸠诸国之众,提百万之师,叩关而来,如陷空谷,兵动九天,声震四海,而吾中国初无一夫敢当其敌者。
幸而啖以金缯,割以壤地,虏亦从而退师,奈何虏围朝解,守禦暮怠,幸其既去,以为茍安,而不虞后日之祸,此岂策也哉?
当时议者犹欲纵其北渡,蹑其后尘,以追而捣之,既已惑于群言,不能断以必往;
而又以河朔之民耻于左衽,而割地之盟弃不复用,大信既亏,则虏情益愤矣。
夫进不能追其师,退不能结于信,揣其私情,岂不再至?
明年,虏骑果入,固已洞知朝廷虚实强弱之势,与夫兵伍之多寡,人材之勇怯,山川之险易矣。
又当时在廷之官不免皆去年用事之人,而一时名臣宿将悉已罢遣,以此自料,果有必胜之势乎?
何不断以大义,与群臣南下,名为播迁,犹得上策;
而又惑于众议,城守不迁。
使前日能以刚断自许,于数计之中必行其一,臣知其不复有今日之祸也。
臣愿陛下体乾之刚,行巽之权,有汉光赳赳之称,无元帝优柔之失,则两宫之耻可雪,七庙之祀不乏,而陛下之圣孝神武光于四方,昭示万世,有不可掩矣。
臣所以望于陛下勇于刚断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
恭惟皇帝陛下以聪明勤俭之资,膺皇天付托之任,躬履艰难,嗣承丕绪,天心人望莫不归悦。
遭兵革抢攘之馀,四海凋弊之日,扶衰拨乱,去危即安,事有不可胜举者。
臣之狂瞽,所陈不过三策,诵臣之言初若迂阔无补,察臣之意似能切中时病。
臣之私意以为不能力救三弊,则将何以遂致中兴?
今日之最急者不过欲报敌国之大雠,雪两宫之幽愤,复境土,安天下,以成中兴之功而已。
且夷狄叛服不常久矣,本其侵侮之由,实皆中国自召,又况资其兵力以为援助。
其功既大,责报必深,一有不至,必有祸害。
昔人以为汤武之兴未尝与夷狄共功,盖疏而不切也。
肃宗尝用回纥矣,卒致掠华人,辱太子,笞杀近臣,以为患。
德宗尝用吐蕃矣,卒致劫平凉,败上将,空破西陲
太宗之用突厥也,倚以讨贼,赐予不赀而卒与贼连和,举国入寇。
于是太宗不胜其怒,曾不三年,电扫风除,遂虚其国,岂不快哉!
国家倚金国以取燕云,其祸根连结固,有所自来。
今日之势能如太宗之报突厥,其神且速如此乎?
唐兴之初,际天所覆,悉皆臣服,三王以来未之有也。
吐蕃、回鹘最号雄强,为中国患独甚久。
当时谋臣猛将圜视共计,卒不得其腰领。
晚节虽自亡,而亦衰焉。
今夷虏日以盛强,中国致衰弱,臣愿陛下体太宗之英武,以蹶其牙而犁其廷,不愿若之末世与二虏相为盛衰而已也。
议者以为方今将帅乖离,战士疲软,甲兵钝弊,财用殚耗,连年动众,不胜其劳,将何策以制之?
臣不敢上援远古,愿鉴前日之三弊,以专于任用,于黜陟,勇于刚断为陛下言之。
盖人主能论一相,则贤者必以类至,百度自然振举,四海自然悦服。
奈何正直则必为邪佞所恶,功高则必为孱弱所忌。
此谮愬所以必行,谴逐所以随至,是任用之专最为人主难事。
今既得贤而用之,不能尽去奸邪,则其势不两立。
前日小人之徒至今犹在显位,则是庆父不去,鲁难犹未已也。
倘不决于去除,臣恐终至误国,是于黜陟尤为人主之先务。
二者非勇于刚断,自信不疑,则亦不足以振主威于既弱,理颓绪之将纷。
此三者在陛下力行之而已。
天下寇虽已解去,而国势消,四方啸聚旁午,山谷九族远托穹庐,而虏情犹未定,安危未可知。
臣意陛下食不得甘味,卧不得安寝,朝廷大臣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之时,岂得恝然不以安危介意?
自陛下践祚以来,其所施设有未足慰天下之望,此臣所以敢陈三事,以冀陛下奋然有为,以革前日之弊也。
去年金虏既去,而君臣相顾,以为无事,故谋臣不讲禦戎之策,绝塞不设防之戍,朝廷不选将帅,郡邑不练甲兵,乃复罢舒王配享之祀,复《春秋》取士之科,至于士论纷然,几成聚讼,可谓不急之务也。
今日不鉴去年之弊,而禦戎、防秋、选将、练兵之计一切置而不问。
去年复《春秋》,今年行诗赋;
去年舒王配享之文,今年复元丰释奠之制。
观其事体与前日略同,安知虏人不复窥中国以肆其虎狼之喙耶?
此臣所以妄意,恐陛下复踵前日之三弊,是以敢效其愚衷,庶几涓埃之微有以上裨献纳。
昔人论王伯之理,谓以一士止百万之师,以一贤制千里之难。
今求骁锐勇敢之将可使绝域之人,有能系单于斩楼兰,横行匈奴而勒功燕然者乎?
既不可得,即有贤相为天下之所系望,名震四夷,能使酋长望风而畏,则何止却百万之师、制千里之难而已哉!
臣见数年之后,要路无小人,而朝廷有公议,将士革离叛之心,师徒鼓骁锐之气,财力富强,国势十倍,人人思奋,以雪君父之耻。
陛下济以明果断,建立大功,以成大舜之孝,固有日矣。
乃若兴师动众,勤民异域,以与夷狄角一战之胜,则臣不愿陛下为之。
文德脩而四夷宾中夏安而远人服,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昔人以为周得上策,故曰治人惟圣人能之。
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能苦身焦思尝胆,朝夕不忘其辱,其后卒能大破吴国,使甲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伯王,徒以得大夫种、范蠡而用之耳。
故种能镇抚国家,亲附百姓,而甲兵之事则蠡实专之。
越王为之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节下士,厚贤礼宾,振贫吊死,与百姓同其劳。
是以二十三年之间一举而灭吴,雪会稽之耻。
此伯王之业,不足为陛下道。
臣请以汉高之事明之。
高祖二年东伐楚,大败于睢水之上,太公、吕后质于羽军,其后侯公往说,而复归于汉。
及天下大安,偃兵息民,而高祖五日一朝号太上皇,复为父子如初。
果何术以得之哉?
项羽范增而不用,高祖得三杰以共成帝业,故能力战以有天下,智勇过于汤武,而孝行不减于曾参
今陛下得将相而用之,有若大夫种、范蠡、萧何、陈平、张之徒,而复雠雪耻之心不忘于朝夕之间,则亦何患乎不能成二王之功耶?
臣生长盛世,蒙被累圣之休光,恨无以自效其愚。
朝廷遭值百六之灾,北方之民横被屠戮者十有八九。
臣生于东南僻远之地,目不见战伐之事,坐视两宫远征异域,中夜卧起,悲愤交攻,自揣懦庸,不能挽强执锐以效死,惟有孤忠可以自献,是以敢陈猥之辞,不避猖狂之罪。
顷者郡国不以臣不肖,两得充赋于泽宫,道由淮汴,以至京师
是时四方奉花石之贡,吴樯蜀艑岢峨而来,衔尾而进,不绝于道。
臣在舟中望见,几至泣下。
是时欲陈狂瞽之言者屡矣。
重念言之必至杀身,其实无补于国。
今陛下践祚之初,痛革谄谀之弊,乐闻骨鲠之言,臣于此时不思一奋,则是终身无可言之时也。
惟陛下察其狂狷,赦而不罪,非独臣之私幸,实天下之幸也。
干冒天威,无任昧死俯伏待罪之至。
郭汾阳轻骑见虏图 明 · 童轩
有唐国步中叶危,长安宫阙胡尘飞。
履谦陷贼杲卿死,二十四郡将谁支。
可怜不见平安火,相国只谋行幸所。
马嵬坡玉环啼,灵武山前乘舆播。
此时名将知谁是,凛凛汾阳树忠义。
故地初闻河朔归,捷书又自潼关至。
两京收复不移时,贝锦青蝇谤亦随。
宁知突起泾阳祸,二虏冯陵逼帝畿。
节度不出淮西师,观军笑杀河中儿。
花门嫠面似虓虎,健儿好手应难持。
汾阳遽画扶颠计,免胄投身为虏饵。
马前传导令公来,回纥寻盟吐蕃去。
乃知天意眷忠贞,数语贤于十万兵。
千载高名垂不朽,画图三复想仪刑。
降授通议大夫显谟阁待制袁州王仲薿可先次落职放罢制1130年4月2日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四○、《北海集》卷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敕:昔天宝之乱,河北诸郡悉陷,独常山平原能为国守,则以杲卿真卿二颜在焉。
功虽不遂,而堂堂忠烈之姿相望一时,可谓不辱其门,而无负于国矣。
以尔具官某出自相阀,宜知义方。
久尘侍从之班,未闻报效,尚缘家世,每与使令,为郡江西,与其弟并。
师之南寇,顾城守之弗图,力诚不支,死犹有说,乃敢显亏臣节,颓其家声。
临川既降,宜春继屈。
鲁卫之政,若循一途。
偷生之计则然,教忠之训安在?
汝虽不惭于颜氏兄弟,亦何施面目见汝先人于地下乎!
其解郡章,并收从橐,往需后命,以省前非。
可。
跋申请释奠礼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八、《性善堂稿》卷一五
正少时入乡校,见孔子南面,颜、孟位其左,西向北上,处处皆然,意其于《礼经》当如此耳。
及见《挥麈录》所载,以为孟子本位于右,自王安石升配位于颜子之下而居于孟子之上,故退孟子于左而列于颜子之次。
其后罢去安石,有司但撤安石之像,不复正孟子之位,故颜、孟俱位于左耳。
窃尝以蔡京、蔡卞虽怀奸挟邪,黩乱典礼,靡所不至,然亦必不敢颠倒错谬如是之甚。
今观晦庵先生所申请释奠之礼,乃知国朝祀仪正位居中,配位居东西向,或有两位止为一列,盖古人尚右,以右为重,无位于左者。
政和更修新仪,则配位南向西上,然亦不位于右。
绍兴以来复仍其故,颜、孟居左为一列乃其旧章,而《挥麈录》所载皆好事者强为之说,而非其实耳。
正窃惟圣宋受命,五星集奎,实开文明之运,盖自太祖皇帝首制《文宣王赞》,官其四十四世孙宜以为曲阜簿,而亲谒于庙者二;
太宗封宜为文宣公,而亲谒于庙者三;
真宗曲阜谒庙展拜,又亲制赞,又幸孔林,降舆乘马,至其墓次设奠再拜;
神宗诏以孟子配食;
徽宗诏绘子思列于从祀;
高宗中兴,又亲制赞文,至七十二贤亦皆自为之。
其所以作兴斯文之意,盖无所不用其极。
是以三百馀年之间真儒间出,而洙泗不传之学于是复传于世。
然配享从祀之位、释奠释菜之日与夫器币之数、登降之节、所以颁之天下、行之郡邑者,乃或有所未定。
至吾先生述而修之,补其遗阙,正其疑误,然后坦然明白,可举而行,岂百世之典礼亦有所待而后成欤?
惜乎奉常未及施行,权奸用事,伪学之论起,有司顾望,抑而不宣,世之爱礼者深惜之。
吾友罗坚甫传之笃志于斯,适从先生之子得之以归,分教阳安,始仿其制而为之器,其馀亦皆考焉以从,既又刻之版以贻同志,可谓知所本矣。
先生此书亦有未备者。
绍兴初,故侍讲文定胡公尝谓,康节、明道、伊川、横渠著书立言,发明圣人之学,有大功于名教,乞下礼官讨论封爵,载在祀典,以诏后学。
乾道中,故太学录魏公亦谓安石学术不正,误天下国家,乞黜安石而升濂溪、二程、横渠,皆未及行。
先生既未暇及此,而庙位次序列安石于末而无所议,若将以为当然者。
然其申请第一事,固已先乞明载安石降在从祀指挥,而礼寺已为备录龟山之章。
龟山之章拔本塞源,已极其情状,今故揭之而无所讳,则其意亦将有望于后之君子改而正之矣。
恐或者不达乎此,遂以庙位次序为已经先生之手而无复可议,故复及之,览者其详焉。
嘉定十一年五月二十五日,门人山阳度正谨书。
重修颜鲁公祠堂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三、《陵阳先生集》卷一○
吴兴多贤守,在唐颜鲁公以名节著,人皆曰吾邦鲁公也,余则曰天下鲁公也。
张巡、许远,从父兄杲卿一辈人,平原蔡州,事具史册,无庸察察言。
惟是乾元己亥,公尝撰《天下放生池碑铭》进之,而其再进大字本,则上元庚子
帅百僚上表,请问起居西宫,遂贬蓬川,则庚子八月
明年辛丑至大历癸丑十有三年,公由临汝吴兴,始追刻而建之郡东放生池之上。
所谓一日三朝,大明天子之孝,问安视孝,不改家人之礼,示天下必有尊也。
苏文公以为公实规讽肃宗,非区区放生池者,可谓知公之心。
惟公大忠大虑,奋不顾身,每为朝廷争典礼,为国家折奸邪,而又一正其本,为天下万世明纲常,使凡为人臣子,无敢遗君亲。
后虽触忤陨越,卒陷死地而不悔。
夫感慨杀身易,从容就义难,平居能犯颜敢谏,则临难能仗节死谊,兹其为天下鲁公也欤!
宋嘉祐辛丑之际,始即池上创鲁公
绍兴初,始赐额忠烈庙,崇树表章,伟矣。
乃自近岁,编户杂居,庙毁像坏,过者太息。
东平李侯奇以今辛丑夏四月实来为守。
下车闻之矍然,亟按祀典,考郡乘,躬至其处,参订申画,而谋诸长若贰佐,作新庙。
民相其役,始七月,成十月
中肖公像,揭虔妥灵,大其门庑,敞其轩楹,规制尤闳杰。
既用牲祠下,郡学教授周鲔以侯意属记于陵阳牟某。
某氓也,弗获辞焉。
乌乎!
轮奂虽新,感怀犹昔。
尝试凭楹而观,波光渺瀰,镜明黛蓄,照彻上下。
而公忠义所在,其精神之盛,焄蒿悽怆,千载如生,安知不眷遗民,怀遗刻,乘风云而来下,余盖不足以见之。
若夫斸荒而兴怀,耸善而扶正,如李侯之为者,则诚有补世教,而卓然异于流俗,可尚矣。
《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维侯有焉,后之人尚毋忘斯语。
是为记。
颜鲁公祭侄草歌 明 · 胡应麟
 押词韵第六部
吴兴跋禊帖谓右军兰亭是已退笔因其势而用之无不如志兹其所以神也今兰亭不可见矣鲁公祭季明文其笔锋退尽者披揽真迹吴兴数语宛然若为兹帖传神惜当时困学斋中何以不令一睹也
渔阳播乱飞黄尘,旄头月黑缠妖氛。
常清血战弃全陜,二十四郡虚无人。
平原鲁公眦双裂,一麾猛气雄三军。
疾呼河北倡忠义,普天率土知君臣。
帝心未灭安史祸,杲卿碎舌投天津
巢倾卵覆季明死,举宗三百遭坑焚。
乌鸢饱食蝼蚁妒,毒痡四海同酸辛。
鲁公惋愤掩胔骼,哭兄哭侄嘘愁云。
生平正气塞宇宙,淋漓一帖犹千春
乾元元年岁戊戌,昊苍有意开斯文。
摛章吮笔笔欲舞,墨池一派流天真。
肝肠寸寸委波磔,纵横䟤跋超群伦。
长风巨浪鼓淜澎,泰山乔岳盘嶙峋。
夭矫虬龙赴幽壑,缤纷鸾鹄翔高旻。
十行遒婉尚含怒,五行浡郁逾生嗔。
卒章沉痛彻心髓,恍疑汲冢窥三坟。
如椽一扫二百六,一言一字皆千钧。
即令涂抹迥姿态,西施倾国加双颦。
当时鲁公岂匠意,精诚烈烈悬风斤。
相传一草历元宋,太空磊落垂星辰。
二陈跋语差可玩,文家待诏弥津津。
鲜于困学传累世,即今妙迹来江濆。
凌晨揽诵竖毛发,斋头什袭藏家珍。
君臣大义贯星日,矧兹八法尤通神。
作歌郑重寄仰止,墨林万古飏清芬。
读唐书忠义传1205年11月 南宋 · 陆游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志士慕古人,忠臣挺奇节。
就死有处所,天日为无色。
大义孰不知,临难欠健决。
我思杲卿发,可配嵇绍